猫先生的点心铺子

是我的刀子不够快,还是他家的墙皮不够甜?

【山河令】琵琶钉(中)

论怎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。

(一个爽一发就完的梗为什么拖了这么长)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晋王背着手立在花窗前,听着内侍来报。不外是周子舒又要了多少好酒,天窗掘地三尺还没发现温客行。

  晋王不大高兴。

  周子舒是他心腹中的心腹,晋王走到如今位置,桩桩件件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装在周子舒肚子里。要不是觉得天窗越发听命周子舒而非他晋王,也犯不着扶起个段鹏举,绝了四季庄,断自己左膀右臂。

  放人的时候,以为周子舒活不长了,顶多寻个荒山野岭等死。谁料这人不但活了大半年,还越活越精神,竟然搭上了鬼谷,开始在江湖里搅风搅雨。虽说江湖事一时闹不上庙堂,可终归是个隐患。

  自家知自家事,晋王自知对周子舒不算厚道,便也不敢赌周子舒对自己的忠心。不说旁的,他身边那一位可是恶鬼中的恶鬼。听说曾是老鬼主心尖儿上的人物,不知有怎样的相貌手段,枕头风吹久了,周子舒嘴上缺了把门儿的可怎么办。温客行斯人,能费心爬上鬼主之位,万一心再野一点,拿了他晋王把柄,想大大方方走到阳光下庙堂上,又该怎么办?如今周子舒弄回来了,温客行却踪影全无,他思来想去心中不宁,便忍不住抬脚又往偏殿去看表弟了。

  子时至,正是一天里三秋钉发作最凶猛的时节,那人一身混不吝的蚌壳,也该露点缝隙出来了罢。

  

  周子舒已被挪上了床,正像条搁浅沙滩的鱼样时不时弹动一下,满身绫罗早挣得七零八落,被血汗浸透,搓成一根根咸菜条。他和三秋钉搏斗日久,将将达成一个平衡,偏今日添了新伤,钉子得了助力,趁子时兴风作浪起来,竟一时压制不住。

  若按周首领往日习惯,不管多重的伤,只要还有口气,那面上必然八风不动,人前行止云淡风轻。这个不加掩饰周子舒,令晋王有些陌生。他似乎确实是打破了什么,放出些真正的周子舒来,但绝不是晋王想要的那个。

  晋王摸着指间一枚翠绿的玉戒,依然在十步外安坐:“表弟,你原是最体面的一个人。”

  周子舒一边呼哧带喘,一边嘲他:“出去转两圈就知道了,金银有用,酒肉有用,体面有个屁用!”

  晋王有些意外:“你个这样子……怎么弄上温客行的?”

  周子舒缓过一口气来,直统统在床上挺尸,眼珠子转了转道:“我说的如何,年轻孩子有什么意思,表哥这是看上了哪个风月里手搞不定,要来我这取经?这事不好传二耳,过来些,我教你。”

  晋王好笑道:“子舒这样老套的手段,又有什么意思?”

周子舒自己也笑了,笑得分外得意:“乃是因为老子有一双绝世清隽的蝴蝶骨。”

  “哦,”晋王轻轻吁口气,“我还以为,是因为天窗首领周子舒,知道得比旁人都多些。”

周子舒将晋王仔细看了两眼:“表哥,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?”

“嗯?”

“忒拿自己当回事。”周子舒说完,就阖了眼,似乎打算睡了。

晋王却不肯放他清闲:“天窗的事,他知道了多少?”

  周子舒施舍了他一个眼缝:“我的话,你信吗?”

  晋王摩挲着玉戒指,摇头道:“不太信。”

周子舒这次眼皮都不抬了:“呵。”

 

子夜不欢而散后,两天都没再见着晋王,倒是段鹏举来了一回。他来检查周子舒的伤口情况。

周子舒窝在软榻上,指挥着内侍们抬他去晒太阳。这人做天窗首领时,谦逊有礼,见了内侍也客客气气的,如今沦为阶下囚,竟似恃宠而骄,理直气壮指使起内侍来。他是是串了琵琶钉,又不是断了腿!

凭心而论,段鹏举不信晋王能真对周子舒有什么心思,要有早该有了,犯不上现在拘个满身疤痕还带着九根钉子的糙汉回来。但周子舒毕竟安置在内廷,伤口若是溃烂化脓,未免晋王不喜。

二是天窗篦子一样把四季山庄篦了三四遍,一根温客行的头发都没摸着,这算他接任以来第二桩大事,自然想办得漂亮些——第一桩乃是将前任首领请了回来,此事有如天助,段鹏举也不知道怎么就成功了。

除了清洗创口的烈酒、上好的金疮药,段鹏举便多带了几样新做出的刑具,请前首领指教。

这东西精钢打造,形如小版的三秋钉,钉身上密布锯齿倒刺,还开了两条血槽。

周子舒皱着眉研究了一会儿,突然将钉子按进了上臂,鲜血汩汩涌出,顷刻透了三层衣袖。

段鹏举险些跳起身来:“周、周首领……这是何意?”

周子舒瞥了他一眼:“身为首领,但凡新出刑具,自当好生体验一番,才能知道该怎么用,如何用效果最好,进几分深才能伤而不死,何处当加强,何处可改进。似这样东西,即是刑具,自然要受刑的人多活些时候,血槽就不必要,如此失血法,人迅速便昏聩了,还审个甚来。”

周子舒两指尖捏着钢钉往上提了些许,摇头道:“倒刺太短,挂不住肌理。”说着自己动手将钉子左左右右拧了几圈,再提起时,果然艰难了许多。“似这样多转两圈,待倒刺缠住肌理,再向外拔,痛感就增强许多。这尺寸又不能使在手指脚趾痛感敏锐之处,总归鸡肋罢了。做个暗器还成。”

试验完,周子舒额上冒了一层薄汗,将沾血的钉子丢在一旁,自己取药裹伤:“这东西放血还不错,这血一时半会儿止不住,鹏举啊,多给我留点药。”

段鹏举不知该做个什么表情,呐呐应着,将带来的药全留下来。

周子舒还在那语重心长:“天窗里多悍勇凶狠之辈,做首领就得比他们更狠才成,似这种所谓新出的刑具,样样都要自己试过,才能知道他们有没有糊弄你。这都是我积年的经验……唉,段首领慢走啊。”

内侍过来想替他换身衣裳,被周子舒挥退,他就安安生生坐在那儿,眯着眼睛晒了半上午太阳,摸着怀里的药瓶子藏起一个隐秘的笑。

 

这晚上晋王又跑来了,看着周子舒跟钉子穷折腾,漫不经心替段鹏举道着歉:“鹏举不如你。难得有这段机缘,能带多带着些。”

“他又不是我儿子。”周子舒忍痛忍得嗓子有点哑,半条衣袖又让血泡透了。

  晋王盯着满眼血色,叹气道:“止痛的药也不是用不起,让他们燃些醉生梦死又何妨。”

“没用,”周子舒绷着身子懒洋洋地笑,“天窗入门第一课便是扛刑,熬不过那些药的,早都化了土了。”

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

周子舒便如一只皮坚壳厚的大王八,就算在沙滩上翻着肚皮晒太阳,你也拿他没有一丁点办法。

    

与此同时,晋王的老对头冀州节度使也没睡,正在招待一位不速之客。

客人脸色蜡黄五官板僵,大喇喇摆明是易容。一双手却是莹白如玉,纤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柄白玉扇,竟难分是扇是手。

冀州节度使轻轻叩着桌案,沉吟道:“天窗易主,晋州不安,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
客人嗤笑道:“鬼谷什么消息不知道?”

他慢条斯理饮尽一杯,示意妖娆的侍女上前斟酒。侍女极美,客人的眼神也不免在她曲线上流连一番,欣赏,却未至惊艳。赞一声好酒,也未垂涎。

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。冀州节度使如是想。

幕僚眼见着气氛有些僵,忙打个圆场:“鄙人不才,曾听闻鬼谷谷主艳若桃李,动如鬼魅,客人自称鬼谷之主,总该有个凭证。”

一言未落,忽然眼前一花,颈边一冷,客人的扇缘落在颈边,两三茎发丝悠悠飘落。

客人斯斯文文叹道:“我不想做恶客,莫逼我行无礼之事可好?”

幕僚用力吞了一口口水,悄悄挪开些许,眼神往住座瞄了瞄。

冀州节度使忙闭住掉下来的下巴,装模作样呵斥幕僚无礼,再恭请客人回席。

幕僚也壮一壮胆子,再续回前情:“谷主夤夜大驾光临,又奉上这样的消息,不知对鄙上……可有所求?”

客人懒洋洋依在凭肘上,折扇轻摇:“求?那倒没有。只节度使若派人前去探问,偶尔在队里见着本座,权当未见,便是承情了。”

冀州节度使笑道:“谷主轻功卓绝,晋王宫还不是来去自由?”

客人倾身向前,低声笑道:“我看上晋王内库一样绝世奇珍,只是体积太大,不便携带,故而请你们几家将水搅浑些个,我才好就中成事。”

冀州节度使诧道:“几家?”

折扇“哗啦”张开,遮了客人半边脸庞,只露着一双眼,溢彩流光:“古有三家分晋,今人不能效之么?”

幕僚打翻了酒杯,颤巍巍问道:“谷主究竟看中了什么绝世珍宝,要这样大的手笔?”

“乃是一尊白玉琢就,无瑕无双的,等身美人像。”

折扇一阖,轻笑渐远,斯人已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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