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先生的点心铺子

是我的刀子不够快,还是他家的墙皮不够甜?

【巍澜】为什么(一)

(别问为什么,别问下问,问就只有个开头。证明一下我还活着)  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       赵将军出城巡逻,捡回个孩子来。

  遇上的时候,那孩子被八九只饿狼围着,背靠着块大石,挥舞着一根树枝。

  树枝有赵将军手臂粗,断茬参差,枝叶差不多秃噜尽了,也快被狼爪子抓断了。

  赵将军带人打死了头狼,剩下几只轰然散了。这才发现地上还倒着两只。

  赵将军跳下马,拎起狼尸来端详了下:“你打死的?挺厉害啊。”这狼的颈骨被打折了。

  小孩儿没回话,忙着喘气呢。

  天色已晚,赵将军还忙着巡逻,挠了挠头,把小孩拎上马带走了。

  小孩累脱了力,迷迷糊糊靠在赵将军身上睡着了,半边脸贴在盔甲上,压了一溜印子。

  回了城,有亲兵上来抱走孩子,带去洗刷干净,处理伤口。赵将军刚在饭桌前坐定,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被送了进来。

  孩子穿了不知谁的件旧衣服,袖子老长,腰身肥垮垮,头发拿根布条子草草扎了,露出白白净净巴掌大的小脸来。

  赵将军诧异了。

  这是他捡回来的那个一脸血一身泥的脏小子么?

  小孩局促地站在屋当间儿,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道谢,肚子里“咕噜噜”一阵响,脸上立时红透了。

  赵将军大笑着招手:“过来坐!”手里干粮掰了半个塞过去。

  连年打仗,边城穷得掉渣,就算是将军也不过一盆干粮,一碟咸菜,一碗面汤。两个人对坐,唏哩呼噜喝汤啃干粮,小孩把嘴塞得满满的,腮帮子一鼓一鼓,像只松鼠。

  赵将军差点笑呛了,伸手揉着小孩半湿不干的脑袋:“急个鬼!谁跟你抢似的。”

  行伍人吃饭快,半大孩子又正是能吃的年纪,俩人风卷残云一般,不过一刻钟,盘子碗碟已跟狗舔了一样干净。

  赵将军吃饱了,也有了心情逗弄孩子,隔着半张桌子拿下巴点了点:“叫什么?”

  “wei”孩子边答,边拿手指把嘴边的干粮渣沾起来,珍而重之地塞进嘴里。

  “wei什么?”

  孩子愣了愣:“不、不为什么,从小就这么叫。”

  赵将军嘴角抽了抽:“我是问,你姓wei,叫什么!”

  孩子仰着头,嘴巴张成个圆:“我没姓,名字叫wei,知道的都叫小wei。”

  赵将军有点头痛:“哪个wei?”

  孩子摇摇头,从脖子里扒拉出个小铜片子来:“打小身上有个这,有识字的大叔教我,念wei。”

  赵将军凑过去,扯着铜片子端详,见是个潦草的长命锁形状,上面字迹已经模糊,隐约看得出是个“嵬”。

  想是教的人发音不清,孩子也跟着念岔了音。

  赵将军把铜片子还了小嵬,又问多大了。

  小嵬茫然摇摇头:“打小被人扔在后山上,捡我的大叔忘记日子了。”

  “捡你的人住在哪儿?”

  “早没啦。”小嵬答。

  小嵬是樵夫从后山捡回来的孩子,每两年樵夫死了,吃百家饭长大,他虽然长得小,天生一把好力气——不然也不能跟狼僵持那么久——时常往后山捡点柴,设陷阱抓点小东西回来,也慢慢长大了。

  他长大的那个山村离着边城并不近,赵将军实在奇怪他怎么会在城外被狼群围了。

  小嵬十分坦诚:“太饿了,把狼藏的兔子给掏了。”

  狼把没吃完的兔子埋在土里,嵬憋着口气趴了俩时辰,等狼走远了才掏来吃。谁知狼跟着味儿追出十几里,还呼朋引伴,终于在城郊围住了这个偷兔子的小贼。

  赵将军最后下了结论:“命够大的。”

  小嵬回去也是继续掏兔子惹狼,赵将军索性留他在身边做了个亲兵。小嵬打狼时候那个狠劲儿很合赵将军心意。

  亲兵当天就走马上任,晚上陪着赵将军上城墙巡视了一圈。赵将军看着夜色里黑黢黢的远山,摸着下巴道:“你这个名字,还是不够大气,不如我给你改一改。你看这巍巍高山连绵不绝,不如给你添两笔,叫巍怎么样?”

  小嵬,哦,现在叫小巍了,当然没有意见,赵将军给他取名字,高兴还来不及。他想跟着赵将军姓,赵将军却摇着头道:“那不好,你是我的亲兵,又不是我的奴仆。”最后各退一步,赵将军将亲娘的姓给了小巍。

  小嵬,从今有了新名字,叫沈巍了。

  

  赵将军教沈巍写自己的名字。

  赵将军字如其人,干巴瘦,每个笔画都跟骨头架子似的直愣着,透着那么睥睨不屑,倔强难折。

  沈巍学会了自己的名字,也学会了赵将军的名字。赵将军,名云澜,风起云涌,波澜壮阔。

  跟着赵将军,至少吃得饱,沈巍的个子蹭蹭蹿高,身量抽到了赵将军下巴,却没长多少肉,麻杆儿似的,一张小脸稚气未脱。

  刚开始有人看不上他细胳膊细腿的,直到上了两次战场才真的服气。

  沈巍力气足,胆子大,这些是赵将军以前知道的。沈巍另有一副冷血冷情的心肠,却是赵将军刚知道的。

  他扛着一把大砍刀在战场上纵横来去,血溅在脸上,眼睛眨都不眨。

  可怕什么呢?自幼和野兽们对面,怕了就变成野兽嘴里的肉,不怕,还能拼上一拼。眼前这些来抢夺掳掠的敌人,比野兽又高贵到哪里去?

  

  这一仗大获全胜,军中难得庆祝一场,杀敌最奋勇的五十人,每人还赏一碗酒。沈巍那碗是赵将军亲自斟满的,赵将军摁着小孩的脑袋使劲揉,笑得爽朗:“好小子!是条汉子!”

  “汉子”沈巍热血沸腾,接过酒碗一口干了。

  边城的酒不醇只冲,一口下去跟火似的从喉咙烧到胃。沈巍呛得咳嗽起来,眼睛红通通,然后保持举着碗的姿势往前一趴,摔进了赵将军怀里。一屋子丘八哄堂大笑,都没把沈巍闹醒。

  

  沈巍是被雷震醒的。醒的时候头痛欲裂,嗓子里干得像着了火,那口吞下去的酒还在胃里烧着。他扶着脑袋小心翼翼爬起来,茫然四顾。军装已经被人扒了,身上只穿着中衣,裹着一条薄被。身下不是自己那张狭窄的行军床,是一张宽大的木床,赵云澜摊手摊脚地睡在床外侧,鼾声如雷。

  原来梦里轰隆隆的声音并不是打雷,而是打鼾。

  沈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被一碗酒放倒,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想来是醉倒后,被赵将军拎回了自己寝房安歇。赵将军的屋子空荡荡的,除了军中制式的几样家具再无余物,靠窗一张书桌,摆着笔墨纸砚,旁边墙上挂着张舆图,算是标示着屋子主人将军身份的唯二两样东西了。

  沈巍不想闹醒赵云澜,也不想再睡,只把后脑勺抵在墙上,借着一点凉意,缓解疼得要炸的感觉。目光一垂,看到旁边赵将军的脸,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。

    

  赵将军素来豪迈放旷,一脸胡茬尽显沧桑,这么凑近了才发现,其实五官端正,甚至有一点点秀气,只是被边城风沙掩了肤色。

  沈巍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时候已经俯下身去,凑得太近了些。鼾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,赵云澜眯着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沈巍:“小子,看什么?”看他眼眸尚未全然清醒,衣服下的肌肉却已蓄势待发,整个人像一头被惊扰了的豹,慵懒又危险。

  四目相对,场面有些尴尬,沈巍舔了舔干裂的唇,磕巴了一下,没说出话来。

  赵云澜“嗤”了一声,伸手拎着领子把小孩拎下床,插进军鞋里,伸手拽了外衣扔过去,自己也趿拉上鞋,揉着眼睛,打着哈欠往外走。

  沈巍呆愣愣立在床边,不明所以。

  赵云澜走出三步,回头看着:“走啊?愣着干嘛?你不是尿急,屋里没夜壶。”

  在赵云澜看来,小孩怕是想去茅厕,所以打算从他身上爬出去。他自觉糙汉一个,并不承想有人能看他看呆了。

  沈巍:“……”

  沈巍本来没有想去。

  只是被这么招呼了一下,也就迷迷瞪瞪跟着去了。

  

  赵将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放水,一边含糊不清地跟沈巍讲话:“酒量太小,得练!”

  边城的汉子,要千杯不倒才叫人赞叹。虽然军汉们战时不许饮酒,轮休时可没少给边城酒肆贡献饷银。

  沈巍脸上轰得烧了起来——倒不是因为酒量太小,是因着赵将军接下来那句话:“行,这样东西倒不算小。”

  

  喝酒,和那话儿,仿佛标志着沈巍正式成年,接下来的对战里,他获得了更多的任务,渐渐成为了赵将军最可心的亲兵。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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